兩人推開門走了進去。

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陰暗的長走廊。前方不知通往何處，看見的只有一片朦朧的黑暗。

遲木手裏幻化出水晶球浮在空中，牽著凜雪的手慢慢往前走。

當他們即將伸手觸碰到那片黑暗時，原本空無一物的墻壁上倏地伸出無數根光禿禿的樹枝，在兩人面前橫出一道堅固的墻壁。

凜雪反應極快，他擡了擡手，魔法書裏瞬間飛出點點紫光，將樹枝腐蝕了一大片。兩人穿過樹枝墻，走進了黑暗之中。

黑暗仿佛只是一片迷障，穿過遮蔽目光的黑色雲霧，看見的是日光照耀下的森林。遲木認出來，這是第一個任務裏的場景。

隨著兩人腳步慢慢向前，周圍的場景也漸漸起著變化。森林的模樣緩緩向魔王宅邸過渡，繼而是實驗室，平行世界，學院，村莊，將被拆除的空樓，M城的別墅，最後是研究室。

遲木註意著周圍環境的變化，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的凜雪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，手上只留著他的餘溫。

“……境中境？”

在幻境當中，制造者可以在裏面分隔出幾個區域，各個區域之間不相通，稱為境中境。

研究室裏空無一人。遲木正站在門口，沿著墻壁慢慢走去。但不知道為什麽，他越往前走越覺得自己腳步虛浮，耳朵裏如同住著什麽昆蟲般嗡鳴起來，眼前也像是抹了一層霧。漸漸連意識也慢慢地被抽空，到最後他眼前一黑，雙腿軟了下去，徹底倒在了地板上。

再度醒來的時候，遲木發現自己在凜雪研究室的臥房裏。他躺在床上慢慢睜開眼睛，眼前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，耳邊是他最惦念的說話聲。

“遲木。”凜雪走到床邊握住他的手，“你醒了。”

“老師？”遲木慢慢從床上坐起來，“我回來了？”

“沒事了。”凜雪吻了吻他的嘴角，“我們回家。”

“回家？”

“回我們的家。”凜雪道，“怎麽了？”

“不……沒什麽。”

凜雪伸手拿起一套折疊好放在旁邊的衣服遞到遲木手上:“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遲木趕緊換好衣服，走出門就被凜雪牽著手走出了研究室。一路到學院門口，遲木發現自己沒看到過一個學生:“老師，學生都去哪裏了？”

“現在是假期。”凜雪道，“我們是最後走的了。”

遲木跟著凜雪穿過車水馬龍的大街，走過幾條僻靜的小路，行過狹窄的小巷，終於到達了一間小小的平頂房。

“到家了。”凜雪笑了笑，拉著遲木走到門前。

房子很普通，但卻是他和老師的家。遲木心裏一暖，他在自己家也好，鄰居家也好，別人對自己都很冷漠。和老師成為家人，他有預感會比和任何人在一起都欣喜得多。

凜雪咳了兩聲，推開門走了進去。門裏首先是一個客廳，擺設也很普通，卻還是讓遲木的心砰砰直跳。凜雪又捂著嘴咳了好幾聲，遲木問他是不是生病了，他搖搖頭說沒事，拉著遲木坐到了沙發上。

突然凜雪偏過頭，緊緊握住了遲木的手，看著對方的眼睛開口道:“遲木，跟我結婚吧。”

遲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他感受到凜雪格外認真的眼神才明白自己沒有幻聽。他擡起臉輕輕吻了對方的臉頰:“我答應你。”接著他又在他耳邊緩緩開口，“老師，我愛你。”

“我也愛你。”凜雪捏了捏對方的手掌心，“不過我想你叫我的名字……”

“凜雪。”遲木眼裏綴滿笑意，像是穿過山崗終於到達了世外桃源般迎著光芒的笑，“我的凜雪。”

“我的丈夫。”凜雪小心地把他的手裹起來，讓自己的溫度傳遞到他的手心，“今後都是。”

兩人穿上筆挺的西裝互相宣誓的那一天之後，在那間普通的平頂房裏度過了一段相當長的歲月。遲木拿起床邊的臺歷勾勾畫畫，似乎在記錄著什麽重要的日子。不一會兒他心滿意足地蓋上筆蓋，輕輕關上不斷讓微風闖進來的小窗，走出了房門。

凜雪一如既往地起得很早，就算他偶爾睡過頭，遲木也不會叫醒他，放任他多睡幾個小時，但在中午之前卻一定會叫他起來吃早餐，因為遲木覺得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。遲木倒是想起來就起得來的類型，他會給自己調鬧鐘，通常會比凜雪晚一點，他想等凜雪先準備好早飯，然後自己再起來，趁凜雪沒開始準備第二份就把他做好的第一份吃掉，然後就說“抱歉我還一份給你”然後到廚房去動手。

遲木想吃凜雪做的東西，也想凜雪吃自己做的食物。換了自己先起來，凜雪下一次一定會想辦法比他起得更早。

遲木今天也看了眼餐桌，一般這裏會擺著一份早餐。

可是今天什麽都沒有。

他跑到廚房，浴室，客廳，整間房子都跑遍了，還是看不到凜雪的蹤跡。最後他沖出房子，在周圍四處查看，不一會兒聽到幾聲咳嗽聲從院子裏的某個小角落傳來。

“凜雪！”他朝小角落跑去，只見凜雪像個無助的孩子蜷縮在角落裏不停地咳嗽，嘴角掛著血絲，捂住口鼻的手也沾滿了血。

“遲木……”他的聲音很虛弱，細如蚊吶。

遲木咬著唇，心裏某種情緒的浪潮不斷地拍打過來，一步一步將他的心情沖進無底的低谷，傾瀉而出的邊緣線。他顫抖著的手伸向凜雪，把他擁在懷裏。

“遲木！”

聽到這聲叫喚，遲木全身震悚了一下，那同樣是凜雪的聲音，但絕不是眼前這個虛弱的人發出。

隨即他眼前出現了一道白光，那道光慢慢張開，擴散到他的整個視野，很快這一片白茫茫又如雲霧般消散，這一回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無休無止的黑暗，蔓延到他尚未探知的遠方。

“遲木。”

凜雪的聲音再次穿進他的耳朵裏。他連忙轉過身，看見凜雪渾身是血地站在那裏，他那張漂亮的臉沾滿了血汙，一片一片的紅刺痛了遲木的雙眼。他連忙跑到他身邊，讓他靠在自己懷裏:“老師！”

“你終於醒了。”凜雪的身子軟了下來，洩了氣一般無力地癱倒下來，卻仍然勾唇輕笑，“露出這種表情，那個幻境很痛苦吧。不過沒事了。”

受到這麽大的傷害，遲木猜到是因為凜雪強行打開了境中境，即使是資優的幻術魔法使也不敢輕舉妄動，加上凜雪的身體不適合幻術和幻境，做這樣的事更是困難。

凜雪自然明白，但他還是不惜代價地做了。

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，只有他的笑容是亮著的。但卻滾燙得將遲木的內心燒出了一個窟窿，在胸腔裏一直隱隱發痛。他緊咬著牙，忍著不讓他的痛意蔓延上來，目光也像是泡過苦茶，沒有過去他看向對方的一絲甜意。

他半晌說不出半句話。

原來我從未獲得過能夠保護你的力量啊。

他顫抖著握住那只覆滿鮮血的手，默默在心裏痛語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表演一個快速完結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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